这女鬼十分老迈，穿的也是极寻常的粗布衣裳，虽然背都有些佝偻了，但竟然还能扛得动一大捆柴禾，单手拄着一根竹杖，老鬼颤巍巍地将身子侧在一旁，看样子是想让闻惜秋先走。
毕竟山道十分狭窄，容不得两个人，或者鬼同行。
闻惜秋没有说话，站了起来，沉着脸走在前面。
他现在还不确定这女鬼到底是白骨精的什么人，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西游记里似乎也没说白骨精有什么亲戚，那这老女鬼，十有□□，应该也和方才那女鬼一样，都是白骨精的侍婢了。
闻惜秋暗暗松了一口气，脸色的表情却愈发冰冷了。
他不笨，早已察觉到女鬼对自己的敬畏恐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要他继续少说话，摆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说不定还能继续糊弄下去。
一个女鬼就已经很难缠了，现在又来了一个更老的女鬼，战斗力乘以二！
在没有摸清楚对方底细之前，闻惜秋觉得，自己还是得继续当个敬业的演技帝：努力让自己的言行举止更像曾经的白骨精。
其实西游记里并没有白骨精这个提法，只说她是个尸魔，乃是白虎岭上的一具化为白骨的女尸，受日月精华，变幻出了肉身，又修习化尸大法，最爱吸食活人精血，凶残狠毒，诡计多端，偏又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言语更可蛊惑人心。
难怪原著里连孙悟空也差点被她给坑了。
这样厉害的人物，会怎么对待自己身边伺候的婢女呢？
闻惜秋绞尽脑汁，却完全想不出来，因为西游记原著里提到尸魔的篇幅并不多，她自己出场的时间都很少，更别提她的婢女了……实在想不出来，闻惜秋只能暂时摆出一副冷脸。
幸运的是，他蒙对了。
见他一路上半个字都不说，阴沉着一张脸，颤巍巍的老女鬼放下柴禾，便将站在洞口惴惴不安的年轻女鬼拉到一旁，整整齐齐地沿着墙根跪下了。
“娘娘饶命！阿季也是没法子，百余年来，咱们这白虎岭有进无出，但凡路过的活人，都叫咱们抓来做了血食，那山下百姓也不是傻的，哪个还敢走咱们这白虎岭？阿季实在是没法子了……求娘娘饶恕！”
那个叫做“阿季”的女鬼也惨白着脸连连叩头求饶。
从前白骨精法力低微的时候，都是她自己变幻人形，引诱山外路过的凡人吸取精血，自从收了她和香婆婆两个之后，出去抓捕血食的活儿便交给了阿季，香婆负责宰割，分工明确。
见他阴沉着脸不说话，香婆咬咬牙，继续给可怜的阿季求情：“娘娘，听闻山下如今出了个明主，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这两年逃进白虎岭的灾民也不如从前那般多了……”
白骨精凶名在外，前些年战乱的时候，还有些外地逃难来的灾民，不知死活的跑到山里来躲避战乱，结果无一例外，最后都变成了白骨夫人的滋补血食，证据就是白骨洞里那些垒成小山一般的骷髅……
然而，窝边草吃的多了，山外的人也有了警觉，加上这几年大唐国泰民安，逃荒躲灾的人也少了，往常他们隔几日便能捉到一个倒霉鬼，现在运气不好，几个月都未必能碰到一个。
偏偏这白虎岭还有些邪门，外面的人能进来，里面的妖魔鬼怪却怎么都出不去，闹得她们想出山去抓些凡人都不能够。这几年，因为血食不够，白骨夫人已经开始吞噬白虎岭其他精怪了……
想到这里，香婆和阿季抖如筛糠地将头抵在地上。
鬼也是怕死的，万一娘娘对今日的血食不满，说不定会吃了她们……
“看来这白骨精对手底下的人很苛刻啊。”听着咚咚咚的磕头声，闻惜秋没有说话，心里暗暗思量道。
他不是真正的尸魔白骨精，当然不想吃人，别说吃人了，就是动物血他都不想喝，既然这两个女鬼如此惧怕“白骨精”，说不定他可以……
想到这里，闻惜秋微微冷哼一声：“起来罢！既是抓不到人，今日起，那血食便戒了罢！”
此言一出，两只女鬼惶然大惊，愈发瑟瑟发抖起来，那老女鬼更是几乎瘫软在地上，一叠声地扣头求饶道：“娘娘饶命！老奴伺候娘娘百余年，从无一日不尽心呐！求娘娘饶老奴一命！”
那叫阿季的女鬼微微侧头看了老女鬼一眼，似乎咬了咬牙，抬起半个身子直挺挺跪着膝行到闻惜秋脚下，重重磕了下去：“娘娘若要吃，便吃奴家吧！香婆婆年事已高，且伺候娘娘素来仔细，便……便饶了她罢！”
“阿季！回来！”香婆闻言大惊，急忙膝行过去，试图扯着阿季女鬼的裙角将她扯回来。
没想到这两个女鬼，感情还挺好的。
闻惜秋高高坐在上面，摆着一张阎王脸，好像一个不近人情的主子，努力维持住白骨精的人设，足足让两个女鬼惶恐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脚站了起来。
“都起来罢！此事不怪你们，我欲效仿修道之人，行正道，戒杀生，今日起，咱们这白骨洞，便不再抓生人来吃了，也别弄那些血食了，你们也是做过人的，知道山下的百姓都吃熟食，今日起，咱们也学着吃熟食吧。”
两个女鬼本以为今日必死无疑，没想到却是这么一番神转折，顿时都惊呆了，只是骨子里还对白骨精存着深深的敬畏，哪怕惊诧，也绝不敢质疑白骨精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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