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不知身是幻,醉乡犹觉世无营。
故园松菊荒芜久,莫遣悲歌动旅情。
——《梦境》
三月初三。
桃瓣如雨。
她怔怔看着那个突然出现在溪水对岸的女孩子,手中的陶瓶落在卵石上溅碎一地,她却毫无察觉。
一袭红裙,一轮红伞,花瓣随风翩跹,轻轻沾在女孩明亮的红发上。
女孩回头,红发飘扬而起,片片桃花就从她发间洒落,落到溪水上泛起星星点点的粉红。而女孩红得清澈的双眼,更像火焰般炽烈——
那一瞬间,即使是做一只扑火的飞蛾,她也无怨无悔。
——随后,寒霜眼前的景象忽地模糊。当视线重新清晰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娇俏可爱的面容,正是少女时的连婆婆在溪水边初遇的那个女孩。
“所以说,桃花,我们都是女孩子啊!”年轻的连婆婆有些苦恼地说道。
“女孩子就不行吗,阿莲?”桃花有些迷惑地说。
——这个人真的一点常识都没有吗?寒霜听到阿莲在心中这样嘀咕,看似抱怨,却有些许窃喜。
“算了……就这样吧。”她已经看到未来的各种艰难险阻了。不过如果是桃花的话……
“东风啊东风,希望你保佑我们永远在一起吧……”她开始悄声祈祷。
寒霜眼前再度模糊。
随后出现的,却是一片晴朗湛蓝的天空。
寒霜——不,阿莲低下头来。
金秋。
青溪。
茅庐。
稻田。
她给菜畦浇完了水,心中想着,这大概也是最后一茬青菜了呢——是时候囤积过冬的蔬菜了。
“阿莲~”房前传来欢快的声音。她连忙跑了出去,却看到桃花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拎着食盒,背后一大捆一大捆稻束整整齐齐地飘着,好像一行归雁般追着桃花回到了家。
“仙法,真方便啊……”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了,她还是忍不住说道。
“果然这种法门就是应该这么用吧?”桃花一脸自豪地邀功。
“才不是……”这个人知不知道自己的术法多么高明啊——好吧,其实她也不知道,只不过既然是仙家法门,肯定就是高明的吧。
“算了……桃花你的头发都乱掉了。”她拿出一柄梳子,把桃花火烧云一样蓬松的发鬓梳理整齐。“晚饭我煮了粥,一起来吃吧。”
“嗯!”桃花重重点头。
然后寒霜眼前景物又是一变。
天怒。
逆天。
——这都是什么意思?
阿莲有些懵懵地看着天上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峨冠羽裳的,鸿衣金袍的,都是一脸冷漠地俯视着她。她眨了眨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寒霜努力地想要看个仔细,然而连婆婆的视野中仿佛镀了一层亮光,朦朦胧胧地,根本看不分明。纷杂的思绪织成风暴,在连婆婆的梦境中席卷纵横,寒霜想要去听,却什么都分辨不出。
“桃花仙!你可知罪!”一个鸿衣金袍的人影说。他的声音可真大,就像隆隆的雷霆。
“我跟你们回去!只求你们放过阿莲!”桃花用力一拉她,把她拉得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石头上,疼得她流出了眼泪——桃花从来没用过这么大力气拉我,她心想。
她愣愣地抬头看着天上的家伙们,耳中再听不到什么声音,只看到桃花哭着翩飞而起,和那些家伙一起去了她到不了的九天之上。
只留下一个鸿衣羽裳的家伙,尖细了嗓子,“老髯真人有雅量……你既帮桃花仙断了尘缘,便与你一世富贵平安……天条……大道……”
画面扭曲、融化,斑驳的色块解离了整片视野,凌乱的思绪彻底化作无意义的狂啸,梦境开始支离破碎。依靠法术进入连婆婆梦境的寒霜却只能在一边看着,无计可施。
此时,梦境之外的莫闻馨和慕容公子惊讶地看到连婆婆又一次痛苦地皱起了眉,金针封镇之处,深黑色的鲜血涌了出来。
“不好!”慕容公子惊呼一声,想要上前,四肢百骸却一阵酸软,动弹不得了。
莫闻馨连忙出手,金针纷纷离体飞射而出,一枚枚纤细银针接替了它们的职责。她飞快掐动法决,搬运气机,连点连婆婆三十六处重穴,方才让婆婆的面容稍稍舒缓一些。
而寒霜眼中所见的景象,也骤然一黑,久久才有新的画面出现。
三月初三。
桃花纷然。
不再年轻的她,拿出一封写好很久的信,在春风中燃成灰烬。红亮的火星纷纷洒洒,在风中一扬,一折,消失不见。
“东风啊东风,替我问一问桃花,她还好吗?”
后来,又是一年三月三。
又是一年三月三。
又是三月三。
桃花年年盛开如昔。
东风始终没有回信。
她却从来没有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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