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身处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困惑、焦虑、恐惧等负面情绪会随着时间推移找上门来。
伊鸣茫然行走着,宛如一具被剥夺了三魂七魄的行尸走肉,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走了多久,只有阵阵刺骨的头痛席卷着精神,但他并没有哀嚎,也没有放慢脚步,他隐约觉得前面有东西等待着他,一步一个脚印在黑暗中摸索。
那是一条蜿蜒扭曲的小径,只能容下一人行走,若是踏错一步,小径外等待许久早已饥肠辘辘的各类可怖生物就会将伊鸣吞噬。
远方一尊散发赫赫威严的高大神将耸立在天地间,恍如一座黑色大山,一只手持剑作前刺动作,另一只手却是残缺的,自肩膀被人齐齐削去,他的嘴角各有一颗尖牙露出,怒目俯视身下如蝼蚁般的伊鸣,只要持剑的手轻轻一顿,那条小径就会被他抹平,可他没有做,只是保持这个动作一动不动。
空中一名名飞天仙子打扮的人物环绕,她们笑意盈盈的手持各类乐器,双臂延伸出彩带飘飞,可在眨眼间全都变成披头散发的女鬼,被人剜去双目,张着的嘴里也没有牙齿。
头顶是由一条条怪鱼组成的庞大鱼群,明明无水却在半空中游动,形态各异,但都有着鳞爪尖鳍,嘴里獠牙无数,鱼目空洞泛白,动作整齐划一,围绕着伊鸣两侧,随着伊鸣拐弯摆动细长身躯。
更有无数凶禽恶兽互相纠缠,一头小山大的黑熊蹲在地上,伊鸣和它擦身而过,那黑熊低头舔舐前爪,它的头上居然生有十几颗竖目,齐齐盯着伊鸣,一条长有九头的蛇吐着长长信子毒液自尖牙上嘀嗒在地面上,将地面腐蚀的千疮百孔,生角的禽,多头的兽,或裂嘴无面,或多手多脚,一幅由畸形生物组成的世界山水画铺展开来。
这些恶鬼凶神们有着一个共有的特征,无声,没有一丝一毫声音发出,就连呼吸的声音也没有,全都在用心上演一场盛大的哑剧,而那唯一的观众就是伊鸣,可从他们的表现来看那最后获胜者的奖品也是伊鸣。
明明只要踏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可伊鸣在看不见外界的情况下凭感觉走着,整个人浑浑噩噩面无表情。
“呼。”
慢慢呼出一口气,他也清醒了一些,感觉头也没有那么痛了,甚至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伊鸣自幼没有亲人,因为早熟孤僻的性格是孤儿院里最后一个被领养的,在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弟弟妹妹后,十二岁的他看着孤儿院那扇守护他十二年的生锈大铁门永久关闭,而伊鸣被门卫大爷领养带走,那一天下着大雨,伊鸣躲在老人的宽大雨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但那瘦小的手被老人满是皱纹的手用力拉着,眼里有了些许光彩。
老人古稀之年无儿无女,可以说将伊鸣当成亲人,通过收废品来赚取两人一天温饱,伊鸣在孤儿院识些字,老人又教了些知识,平时废品里的报纸和旧书都留下来让伊鸣了解世界,直到六年后伊鸣成年,老人下雨时不慎滑倒再也没有起来,之后一些从没见过的老人远亲以老人遗愿为由取走了老人给伊鸣留下的一笔钱,还好没有找到那两间不到三十平方的破旧小屋的房产证,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那些远亲出现。
随着老人离去,伊鸣的世界再次变成一个人,这个状态持续了近两年,伊鸣当过小混混、扛过化肥、帮人看店、卖过二手书,在保证活着的前提下,将那间小平房装修成了自己的小天地,有着满满一屋的书籍,从小学到高中的各版本教材到有古今中外的古典名著还有一摞生活类指导书,另一间卧室除了一张单人折叠床就是一个简易的用木板搭起的小木桌和一张小马扎,有一台二手电脑,是他用攒了一个月的工资在二手店里软磨硬泡两天得来的,他就是通过这台电脑了解外面精彩的世界,别人普遍使用触屏手机上网而他还用着老式诺基亚翻盖手机。
那天夜里刮着狂风,倾盆大雨将小平房屋顶砸的哗啦啦响,通过不堪重负的裂缝瓦片涌出一股水柱,伊鸣已经习惯了,不慌不忙地拿出水桶去接水,因为怕漏电电闸早已经关了,他没有离开这座属于危房的建筑,毕竟除了这两间小屋外,外面不是他的家。
“咔嚓,轰隆隆。”
在两声轰隆隆的巨响后,伊鸣的记忆就到这里截至了。
“好吧,我被倒塌的房子砸死了,那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咚。”
“好疼,没路了?”
坚硬的“墙”将伊鸣挡住,尽管深处黑暗中,可这并不妨碍其他感官,他的手指触摸到前面是一个突起,圆润冰凉,再次触摸后还有一些规则的对称触感,在一圈突起中央是两个空洞,再向下还有一排东西,用手指上指甲敲击居然发出脆响。
“咯咯。”
“要是有火就好了,可惜打火机没带在身上。”伊鸣喃喃自语。
“嗡。”
随着声音落下,这片天地突然亮起一层微弱亮光,光源不知道是在哪里出现的,但用来照明足够了,伊鸣闭上眼适应。
当他满怀期待睁开眼睛时,他被震惊的发不出声,那确实是一堵墙,一堵黑色的墙体,向上看不到尽头,左右也没有边界,可在黑色的墙上镶嵌了数不尽的骷髅,他的手指正按在一颗骷髅一排牙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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